【說故事】屋簷：大姨丈與霸王女的外遇分類：說故事

前幾天看到報紙社會版的一角，老公把情婦殺死之後自殺的小新聞，赫然看到女死者名字，非常的熟悉，自殺獲救的男嫌犯不斷地說，『房子、妻小都被你拿走了，你還要什麼？』，原來那個死掉的霸王女就是半年前與大姨丈發生一段外遇的女主角。

＊１、拔下牙齒丟上屋簷的回憶

記得小時候，二十五年前，非常喜歡到南台灣的大阿姨家去玩，他們家是當時鎮上少數的有錢人，房子非常的大，是舊式有屋簷的三合院，因為，大姨丈經營鐵製工廠加工，所以出手也非常的闊氣，經常有鄰居朋友走動，十分熱鬧，大阿姨家族是醫院世家，有一點醫學概念也因此成為小鎮上的護理站，暑假我也經常去
那裡去住，跑到河邊養鴨人家去玩，光著腳ㄚ踩著塑膠水管做成的竹筏，划過清靜湖面，度過幾個被陽光曬得睜不開眼睛的盛夏童年。

大阿姨他們家的飯菜煮得很好吃，住在他們家的我是年紀最小的，所以表姐、表哥都非常的疼我，雖然當時我已經小學二年級了，還是很喜歡被表姐餵著吃飯，也可能是愛吃糖果所以蛀牙一大堆，記得有一天晚上我的乳齒就在非常酸痛的情況下被阿姨拔了下來，哪一個晚上由於痛的睡不著覺，讓我聽到了一段難忘的對話。

我睡在平常沒有人睡的客房，就在大阿姨主臥房的隔壁，由於房子老舊，隔間也是木頭隔著，所以我先清楚的聽到床搖動的聲音，那時我的年紀小，實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怎麼有跟拔牙一樣搖動與姨丈慘叫的聲音，難道阿姨也在幫姨丈拔牙齒，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阿姨講話的聲音……

『你怎麼一下就出來了，是不是最近腰子不好？甘要補一下！』

『不了，可能是工廠代誌多，郭ㄟ老母死去，人工不夠！』，姨丈一喘一喘的說。

（他們的對話是閩南語）

郭伯伯是大姨丈的從小的好朋友，這個工廠是他們一起投資設立的，當初台灣的經濟有大部分都是靠這種中小型的鐵製品加工外銷經營起來的。那時候我並不是很清楚他們對話的意義，只知道姨丈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而大姨丈的牙齒長得不整齊，有一大堆的爆牙。

隔天早上阿姨拿著我那一顆拔下了的牙齒叫我丟到屋簷上面去，看著雖然蛀掉的牙齒，要丟到屋簷上面去，真是有一點依依不捨，阿姨解釋的說，下面一排的在早晨的時候將牙齒丟到屋簷上面去可以很快的在長出新的牙齒，而上面一排的牙齒就是要晚上睡覺前丟到床下，就可以長的又快又整齊，心理想著大姨丈的爆牙
，我半信半疑的把牙齒丟到屋簷上面去了。

（我一直覺得性能力與牙齒得好壞與有關）

＊２、月光下的身影

老實講，小時後我很羨慕能住在大阿姨的家裡，要什麼有什麼！又獲得小鎮上人們的敬重，大阿姨整天在家陪你，還有漂亮的表姐、疼愛我的表哥，南台灣四季如春，可以在陽光下盡情的奔跑，住在哪裡的日子我很快樂，可能是與台北的生活有所不同的解放吧，從小與鑰匙一起生活的我，在屋簷下望著一齒一齒的屋簷，很快的度過了那些童年時光。

有一夜，我記得很清楚，大阿姨及所有的家人都一起到台南的外婆家去，我因為感冒又怕坐車會暈車，大姨丈工廠忙所以晚上留下來照顧我，我吃了感冒藥後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半夜醒來，聽到隔壁又有古董床搖動吱吱乖乖的聲音，我以為是大阿姨回來了，但是聽到大姨丈的聲音：

『小聲一點，不要吵到我外甥女！』，雖然隔著木頭牆壁，但是牆壁上面是透空著，窗外明亮的月光，照過來做愛的身影，映在當時沒有天花板的屋瓦下，讓我印象很深，我的眼睛一直看著不斷重複的動作上上下下，突然，搖動的聲音停止了，我只聽到一個女生呻吟的聲音後不久，大姨丈小小聲的說：

『好走了吧！我送你回去。』，那些搖動的身影畫面一直回蕩在我腦海裡面，閉上眼睛的我也不知道是夢裡還是真實，一直到大姨丈打開我的房門，摸摸我發燒的頭，擦乾我流的汗說：

『燒退了，流一些汗會快點好，好好捆喔！』，我緊張的不知道流的是吃藥過後的汗，還是害怕的汗，一直希望天趕快亮起來。

＊３、過了二十五年後

去年的夏天，我與爸媽下去南台灣，已經許久不見的大阿姨，臉上透漏了一些歲月的風霜，跟我一樣講話很慢的她吞下好幾顆大藥丸後說：

『麗美啊！想當初你還在我腳邊跑來跑去，那麼矮！沒想到現在你後生已經那麼大了。』她的手一邊抓著我的兒子浩浩，一邊比著我當時的高度，好動的浩浩一下子跑到外面的院子去了。

其實這幾年大阿姨的家裡變化很大，聽說大姨丈經營工廠的生意時好時壞，近年由於大陸加工業興起，雖然一直有轉型的動作進行，但是終究敵不過傳統產業的外移把工廠關了，聽說，這幾年大姨丈的外遇感情生活就跟他的生意一樣，不斷地更換女主角，但是最終的依靠還是大阿姨，她就像避風港一樣的，由於大阿姨家裡以前是名門望族，有一些遺產，這些地能賣的也賣了，只剩下現在住的地方，還有屋簷的這一間房子。

（複雜的回憶）

＊４、霸王女要進駐的大房子

其實那一趟下南部，主要就是那個霸王女居然要與大姨丈一起住到大阿姨那一棟有屋簷的大房子，大姨丈與大阿姨聽說已經分居好幾年了，由於工廠關閉，廠房空著也是空著，大姨丈就是住在鐵皮屋的廠房，我想不透一個沒有事業的老男人居然會有那麼多外遇的對象，這一次居然還要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隔日就是與霸王女談判的日子，當晚媽媽與大阿姨在主臥室聊天聊到很晚，由於浩浩長途跋涉有點感冒，我就在隔壁的客房哄著他睡覺，看著他熟睡的臉龐，竟然想起我小時候大姨丈在隔壁主臥房偷情的光景，當晚我望著有一絲一絲蜘蛛網的屋角，一幕幕回憶在我眼前劃過。

想著我在前面的院子學會騎腳踏車、放鞭炮、第一次騎機車、玩大富翁、到工廠打鐵、趕鴨子、釣魚、划船……，這一幕幕白天的童年回憶到了晚上竟然會變成一堆性愛的身影，這時隔壁一直傳來大阿姨嘆息的聲音，她跟我媽媽說雖然有三個兒子，但是，有好像沒有一樣，一個也不在身邊。

她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哥，由於從小不喜歡唸書，家裡也有那麼一點點的錢，遊手好閒，好客的個性，總是吸引一些壞朋友，聽說因為吸毒、販毒，所以家裡也經常有警官前來拜訪，門口也經常有警察站崗，為了躲避這些麻煩，大姨丈花了錢把他送到了好朋友郭伯伯在菲律賓的工廠去了，我心想著，那些離鄉背井的表哥們不知道心裡有沒有掛念這個故鄉的媽媽！

或許童年的回憶都是美好的居多，突然想起，我大概十二歲的時候，最後一次到大阿姨家作客，當晚，表哥帶了一票的朋友回家喝酒聊天，只記得非常非常的吵，表姐還過去罵了表哥說：

『有人客來！你們不能去外靠嗎？整天遊手好閒……』表姐罵了很久，表哥似乎沒有聽進去，依然開著很大聲音的音響，一根根香煙的煙霧瀰漫，還有一杯杯啤酒乾杯的聲音，我在房間裡面實在睡不著，跑出來上個廁所的同時，看到了三個大姊姊也是醉醺醺衣衫不整的躺在沙發上，地上吐了滿地的……

只看到了表哥的朋友一邊用舌頭舔著一個姊姊的胸部，一邊用手搓揉著另一個姊姊的下體，表哥看到了我之後，似乎已經醉了不認識我了，正要拉著我吻下去的同時，我驚嚇的忘記去上廁所就跑回了房間。

＊５、原來只是要房子

要與霸王女談判的早晨到來，那天風和日麗、天氣晴朗，跟我們的心情大異其趣，大姨丈跟他的情婦霸王女從車上走了下來，我對這一個女人的想像，本來是覺得應該有一點冷艷加上嘴巴刻薄的四十一枝花的外型，但是，出乎我意料的她是一個平凡在也平凡不過的一個婦女，身材矮小，化的不濃的妝，沒有中年婦女發
胖的身材，但是臉上有著一種可憐的面容。

至於大姨丈，由於已經十年以上沒有看到過了，一口的爆牙居然不見了，可能是染黑頭髮的關係，以前看到一頭白髮的蒼老印象，居然遠遠地只是丟在我的腦海裡面，眼前穿著毛衣背心的大姨丈居然讓我聯想到了秦漢。一進門後，爸、媽、我、大阿姨、大姨丈及霸王女六個人真的有些尷尬，大姨丈先向霸王女介紹我們
一家人，當然我爸媽是沒有給他好的臉色看的，但是霸王女卻一付非常謙恭的樣子。

然後霸王女就開始講話了，她說這些年來受到大姨丈的照顧，覺得始終忘不了大阿姨的愛，所以希望能回來一起照顧大阿姨，很多人一起生活，老來了也有個照應，這時候阿姨的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我媽媽過去安慰後，對著霸王女開始破口大罵了起來，當然，罵了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霸王女好像裝著哀兵的姿態，很安靜地聽完我媽媽的訓話後，走到大阿姨的面前，牽起她的右手說：

『大姊啊！妳的身體不好，後生又不在身邊，我加阿義啊會好好照顧妳的，妳免個開醫生館，應該好好想清福……』

（閩南語口音）

阿義是大姨丈的名字，由於小鎮上沒有醫院，所以大阿姨為了幫村民省錢，經常幫鎮上老人家開藥方、打針的服務著。

這時候，身為公務員的爸爸開口了，他抓著霸王女的手說：

『妳勒想什麼我們心理嚨麼知了，你們是想要這一塊地，還有這棟厝，這棟古厝已經轉到我太太的名下了，妳免肖想啊啦！阿義啊！你沒有在拜祖先，你後生做壞事情，嚨嗎是你害的……』

這個中間來來回回也不知道吵了多久，我的印象就是，大阿姨一直啜泣，還一直念著沒關係讓她們進來，但是我爸爸就是咄咄逼人要他們死了這一條心，這是我第一次感覺爸爸非常的偉大，從小被我媽媽數落不上進的公務員，居然是如此的有正義感。

事後，那個霸王女當然是離開了大姨丈，沒有想到才經過了半年在台北縣的中和市，她又找到了她的目標，搶了人家的老公之後住進了人家家裡，房子過戶後那個老公後悔莫及，便把霸王女用菜刀殺了，那個男人想自殺卻獲救的新聞，也一直在我的腦海回盪，到底，搶人家的家庭有什麼好呢？只是為了錢財嗎？

而大姨丈目前還是住在工廠的鐵皮屋裡面，她跟大阿姨仍是分居的狀態，離不離婚，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６、隱含意像

在寫屋簷這一篇短篇小說的時候，我一直想到的影像是屋簷／牙齒、白色陽光／黑色月光、性愛／血腥、鄉村／工廠、婦女／悲情、外遇／金錢種種的對比，而這種外遇的場景一直在現在社會的生活被重複。

這樣的回憶，有點痛苦，有時候忘記了，但偏偏在同樣的場景下又會想起，而這些有名的藝術畫作，找了好久，才找到那種痛苦的代表。

或許有些人很難想像，真的外遇事件那麼多嗎？不用懷疑，真的是很多，我想勸勸現代人，在感情無法寄託的情境下，要出軌的時候一定要想想後果。

想想同一個屋簷下生活的親情，想想從小掉牙齒時成長的苦澀，或許您會忠於現在的伴侶，一生一世。